虽然昨天一狠心将其扔掉了，但在今天早晨，他准备好一切正欲出发的时候，眼角余光一瞥之下，便鬼使神差地将其捡了起来，然后，用纸巾小心地擦拭掉上面的污滞，带着复杂的心情放回了口袋中。

  ——他究竟为什么会这么做？

  这个问题的答案，恐怕连他自己本人都无法确切地回答出来。手心中的手电筒好像被不知名的力量升了温，变得灼烫无比。

  他心烦意乱地将手电筒又重新塞进了口袋，重重地叹了口气。

  正在这时，卧室门打开的声音传来，江律辰回头便见秦薇从其中走出。

  “江总，我去用晚餐。”秦薇看到他，目光淡静无波，那其中的情绪没有悲伤、没有愤怒、没有酸楚，只是也同样没有丝毫温度。

  “薇薇……我有话对你说。”他沉声道。

  “可以。”走过他的身边，秦薇没有看他，虽然以她的聪慧，大致可以想到江律辰要说的话是什么，但即便在此时，她也依旧高傲得如同在允许对方说话的资格一般。

  两人在餐厅落座。

  江律辰依旧十分及时地为她拉开椅子，她淡淡地看着他的动作，没有再说什么，径直坐下。

  江律辰并没有任何等待秦薇询问的想法，而是主动开了口。

  “捡回手电筒……仅仅只是因为不想要浪费她的心意，那并不代表我对她还有留恋。薇薇，我和你走到这一步并不容易，所以我只想要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我会尊重你的心情，当你知道这支手电筒什么也不代表的时候，我想听听你的想法，如果这行为依然让你感到不舒服，那么这一次，我会真的把它丢掉。”

  ——一阵尖锐的刺痛在心上一闪即没。

  这意外的感觉让江律辰感到错愕，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在他心底深处，竟是如此不舍吗？

  可他还未及深思下去，秦薇已经静静开口了。

  她抬起头来，如水般清澈美丽的大眼睛看着他，依旧没有丝毫波动的迹象，秀眉微挑，话语中甚至带了一丝笑意：“江总……我不是很清楚你在说什么，如果有什么需要丢弃的东西，你自己决定就好，何必因为这样的小事而说这么多？”

  “……”她的这一席话很干脆地让这个话题再也无法进行下去。

  ——真的是秦薇式回答呢。

  江律辰在心底颇有些自嘲地想。

  他和程夜宁一样了解秦薇，即使有着十多年的空白期，他也依然对她的骄傲了如指掌。他几乎能够肯定，秦薇是知道他在说什么的，可是要让秦薇承认，那就等同于肯定了她因为嫉妒另一个女人而和他江律辰冷战这个事实，那对于她一直以来的高傲与自尊而言，几乎是无法容忍的亵渎。

  在那之后，虽然他依然陪着秦薇吃晚餐，但是二人之间却弥漫起了微妙的沉默。

  他有几次想要试图忘记那件事而挑起了话题，秦薇也只是面色淡淡，漫不经心地随口应答，慢慢地，他也放弃了。

  看着那美丽的女子面色平静地用餐完毕、站起身来，神态动作依然完美得无懈可击。

  她的背影消失在楼道口，偌大的餐厅只剩下了江律辰一个人。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清冷的月光透过落地窗洒入，温度也似乎骤然降低了。

  “……”江律辰伸出手来捏自己的眉心，这是他每每疲惫、烦躁之时就会自然而然做出的动作。

  ——这是他和秦薇的第一次冷战……或者说，是他单方面所认为的冷战……

  即便如此，他也是感到了一筹莫展。

  秦薇甚至连冷战都不承认，使得他找不到任何突破口来缓和彼此的关系。

  长叹了口气，他抓过了手机拨通。

  ——“周雨乔，出来陪我喝酒。”

  虽然周雨乔目前的身体状态不适合喝酒，不过……就算只是陪着他喝酒，他也决定晚上不让那位损友好好休息了……

  次日白天的时候，季存来到了程夜宁的住所，之前因为家里、公司的事情忙得脱不开身，是以季源被从医院赶走后，他尚且还是第一次前来看望。

  不过，当自己姐姐那熟悉的容颜落入他眼中时，他微微怔了怔。

  “阿存，我有什么奇怪的吗？”季源有些困惑地询问。

  “……不是。”被这问题一问，季存的表情恢复了平静，只是唇角处微微弯起了一丝笑意，“只是，看你的精神比我想像中要好得多……”

  季源遭遇了如此巨大的打击，先是被江律辰毫不犹豫地抛弃，那之后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父亲重病，连亲生母亲都不再理解她。那份失恋的情商、可能会失去重要亲人的恐惧、不被理解的悲哀以及快要将心压垮的罪恶感一同折磨着她，所以，哪怕看到她再苍白一些的脸色，季存都不会感到奇怪。

  但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季源，除了眼眸之中依旧隐藏着浓浓的悲伤以外，与上一次见到的她已经判若两人了。

  ——这一切，都是程夜宁带来的变化吗？

  听到季存的话，季源露出了像是刚刚才察觉到这一点的表情，微怔住。

  ——和程夜宁在一起之后，本以为快要把心压瘫的那份绝望似乎在不知不觉间一点一点减弱，虽然这个程度并不明显，但她的伤似乎在被那个温柔如水的男子持续地治愈着……

  “……原来是这样啊，看起来，程夜宁在姐姐心里的分量真的很重呢。”季存再次弯唇而笑，这真是个好消息，是连日来所知道的最好的消息了……

  “……”

  一抹红晕飞升上季源的脸颊，为了掩饰，她只好慌忙地转移了话题。

  “先不说这个了，阿存……最近你那边怎么样？公司的情况……还好吗？”一开始仅仅只是为了掩饰那些羞涩，但是说到季氏，她眼里又泛起了担忧之色。

  “……公司的事情你不要担心了。虽然很困难，但我还在想办法，姐，你放心，季氏一定能撑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