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先生，停手吧。”

  突然，程夜宁的语气一变，从方才的温和转而成为了坚定，甚至还富有坚定意志，这样突兀的转变让徐肃有些微怔愣。

  “你不需要采用这样的方法也可以。”程夜宁微微一笑，那神态间有着一种洗尽铅华的认真和坚定，“剩下来的事，让我代替你来做。也让我……”

  沉默了几秒，不知为什么，一向淡定从容的徐肃竟感觉到握着手机的手心渗出了些许汗意来。

  然后，他听到程夜宁说出了他接下来的话。

  ——“也让我，代替你来爱她。”

  通话的两端都屏住了呼吸，徐肃听到了自己胸腔内心脏的鼓动声，仿佛被什么牵引着一般，他问道：“能再说得明白一些吗？”

  说出了那句话之后，程夜宁的语调又恢复了之前的轻松随和，他微笑道：“之前你就已经把源源托付给我，而我……虽然并不能确定，但我想，我是爱她的。”

  是的，这是自圣诞节那晚，徐肃第一次跟他提出了他有可能爱上季源这个命题之后，他初次清楚明确地说出来的答案。

  他经历了十天的思考，起初，他也一直否认，因为虽然在这之前他就已决定对秦薇放手，但内心深处的潜意识仍然排斥着自己爱上秦薇以外的女性的可能。可是，这十天发生的一幕幕，甚至认识季源以后发生的一幕幕，却一直在他的脑海中盘旋不去。

  初次见面时，那坐在牡丹园长椅上脸色苍白的女孩；她得知自己的身份时惊讶的表情；言行举止间透露出来的淡淡傻气与单纯；为了心爱的人付出时那无私又让人心疼的脸……

  在h城重遇，她前往漫展时脸上与平日不同的兴奋；向他诉说自己的梦想是成为一名演员时，那寄宿在眼瞳深处的明亮光芒；她说能够理解自己，说自己和她一样时的真诚与带给他的温暖……

  甚至是那之后，自己和她相处的一点一滴都早已深深刻印在他的脑海中。那是他和秦薇在一起时所感受不到的温暖，那么多个日夜，每每想起她，就仿佛被温柔的海洋所包覆，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并不是只有自己为别人付出，而自己也同样可以从他人处汲取暖意。

  四天之前，在徐肃的安排下，季源仿佛从满载着星辉的夜幕深处款款走上奔月桥，月光洒在她清丽的脸上，虽然没有秦薇的美艳绝伦，但这个总带给他温暖的女孩子却确实让他感受到了心中的悸动。

  然后，慢慢地，一直纠结着的心头终于浮现出了一个清晰无比的念头。

  ——啊，原来是这样啊。原来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

  ——他是爱着季源的。

  虽然他并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爱上她的，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在不久之前还认为自己是爱着秦薇的，却又不知不觉喜欢上了别人？

  这些问题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答案。但是，他也不想去深究了，想不明白便不再去想，他只要知道，即使是有太多解释不通的地方，但现在的结果便是，他的的确确爱着季源。

  “所以，我会让她爱上我，心甘情愿地离开江律辰。这就是我从现在开始想要做的事情。”

  最后那坚决的话语让徐肃全身一震，他感受到了电话另一端那男人的决意，他感到那仿似什么东西，彻彻底底将他心上的坚壳敲开了……

  次日。

  在一所宽敞干净的小公寓中，季源被突兀的钥匙开门声惊醒了。她揉了揉眼睛，醒了过来。

  房间外传来了脚步声，随后，那人已经来到了房门前，抱臂看着仍旧睡意朦胧的她，那薄削的唇角露出了些许笑意：“小公主醒了？”

  “小……”季源差点被这个诡异的称呼惊得咬掉舌头，但是随即，她又困惑地看向跟平时不太一样的徐肃。印象当中，自从自己被他所绑架，就只能看到他带着一些忧郁和温柔的眼神，他的表情总是很沉重，还带着些许对自己的怜惜和愧疚。可是，今天这个薄唇扬起，轻松愉快的徐肃是怎么回事？

  “不喜欢这个称呼吗？童话故事里面，不总是公主被觊觎公主的大魔王囚禁吗？跟你现在的情况像不像？”

  “完全不像！”季源毫不客气地吐槽，“再说了，你也不是大魔王啊……”

  “哦，因为我没有魔王那么帅气？”徐肃斜靠着门框而立，一身黑色风衣衬出他高挑冷峻的身姿，那薄薄的双唇、坚毅的双眉、总是淡漠深邃的双瞳，这一切要素组合在一起，倒真有几分帅气的魔王的风范。

  季源不由又想起了自己曾经玩过的《g弦上的魔王》这部单机游戏，那其中的魔王也是这样，穿着黑色风衣，将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中，嘛，虽然跟徐肃的情况不尽相同就是了。想到这里，她的唇角也不由露出了些许笑意。

  “今天你的心情很不错的样子，发生什么好事了吗？”季源开口问道。

  “有啊。”徐肃脸上的笑容因为这句话而微微收敛了些许，他站直了身子，郑重地说道：“小源，收拾一下东西，我送你回去。”

  “诶？”季源愣住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徐肃竟会主动提出要送自己回去。

  这代表了什么？代表了他终于决定尊重她的意愿，决定任由她追寻自己想要的生活了吗？

  好像是看懂了季源眸中的疑惑，徐肃的目光变得温柔了许多：“你不要误会，我从来没有放弃过对你的幸福的守护。只是，我可能找到了更好的方法……”

  “这是……什么意思呢……？”季源目光复杂地看着昔日的恋人，他对她的温柔和爱一如既往，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而将她让给别人来守护。

  “如果有让你心甘情愿也能获得幸福的方法的话，我肯定会采用这种方法吧。”徐肃答非所问地一笑，“好了，开始收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