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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节(2 / 2)


  “杂种,呸!我看以后还有谁能护着你!”

  “淹死他!”

  “爽不爽?啊?”

  “我妈说了,他和他妈都晦气,不能让他在镇上待!他外婆就是被他和他妈气死的!”

  “……”

  远比这盛夏的暴雨来得更凶烈也更冰冷的“童言”里,孩子死死抱着手里的盒子,被不知道第多少次按进水里,然后松出。每一次他都狼狈地趴在井边,在笑声中撕心裂肺地咳。

  那些孩子玩得起劲,轮流往冰冷刺骨的井水里按他,边笑边骂,直到闹累了,才在镇内不知谁家传回来的一声吆喝里哄然散去。

  只剩那个孩子闭着眼靠在井边,满身狼狈,死了似的一动不动。

  雨里,林青鸦静默地走下石桥的最后一节。踩上土地那一瞬,泥浆涌上,给雪白的鞋袜抹上污浊。

  她没低头,走过去。

  井篷子还有些漏雨。

  那个衣衫褴褛的孩子低垂着头,黑色的发湿透了,微打着卷儿贴在额角。他皮肤苍白,像不见天日的那种,也没一丝血色。

  林青鸦停下许久,他才很轻很慢地动了动。

  沾着水滴的细密眼睫掀起来,露出一双乌黑、近冰冷的眼瞳。

  他长了一张很薄的唇,轻轻一抿就是凌厉又讥讽的弧度,少年人的声音被水呛得低哑,拿路边的丧家野狗似的眼神望她。

  “看什么?”

  “……”

  他冷冰冰地笑起来,扫过她那一身连着雪白兜帽的观音长帔,落回兜帽下女孩干净的脸上。

  声音哑得颤栗,却仍笑着——

  “哦,你也想上来爽一下?”

  “……”

  林青鸦依旧没说话。

  她只是在那孩子冰冷又阴沉的目光下走近了。到最近处,她慢慢蹲下去,没有在乎雪白的长帔尾摆没入潮湿污脏的泥水里。

  林青鸦拿出一条戏用的刺绣手绢,递向他。

  少年没接,微微勾翘的眼尾扬起来望她。美则美矣,可惜眼神凶恶,像只路边随时要扑上来撕咬开她颈子的野犬。

  林青鸦垂下眼,手跟着落下去——

  手帕被女孩细白的、仿佛一折就断的手指,按在那个被少年紧紧抱在怀里的木盒上。

  在少年僵住的眼神里,她把那个溅上雨水污泥的骨灰盒,一点一点擦拭干净。

  雪白帕子上,开出一两朵灰色的花。

  “林青鸦。”

  “——”

  林青鸦手指一僵。

  认知被陡然抽离这具十二岁的身体,她清晰地想起:至少在这里,这个孩子还不可能知道她的名字。

  不等林青鸦再抬头去看那个孩子,黑暗笼罩下来。

  在意识的最后一点清醒里,某个低哑的、笑得带着哭腔的声音从记忆的角落追出来——

  【你杀了我吧,青鸦。】

  “叮铃铃!”

  “——”

  林青鸦蓦然惊醒。

  卧房昏暗。

  只有窗帘的缝隙处透着几丝光亮,盈盈地落在地板上。

  座机的电话铃声还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林青鸦侧身接起,听话筒里传出对方焦急的声音。

  “林小姐,您母亲今早的情绪状态不太好,能麻烦您过来一趟吗?”

  “……好。”

  凌晨五点多,北城的路上也正空旷。林青鸦只能用住处的座机电话,拎了睡梦里的白思思出来。

  白·苦力工·思思打着呵欠,开车送林青鸦去了北城城郊一家疗养院里。

  林青鸦独自上到顶楼最东边那间单人病房,她进去时,林芳景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

  屋里的灯暗着,只开了门旁的一盏,女人侧背对着房门,一个人坐在窗边的轮椅里,腿上盖着条刺绣花毯,安安静静地眺着窗外。

  天边太阳将起未起,天际线被拉出一段圆弧的白,一线艳丽的红压在云下,金色跃跃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