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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江文学城独家发表(2 / 2)

  熄了灯后,屋内一片黑暗,谢行俭冷淡的嗓音须臾响起。

  “近些时日,翰林院正在配合刑部、户部整修律法,皇上准备拿范家开道,关键时刻,自然不能放了范家。”

  “即将要修的律法和范家有关,难道是贩奴?”罗棠笙一猜一个准。

  “前些年煌盘郡杀奴祭天,当时我向皇上提议不准主家随意处罚杀害奴仆,本以为下人的日子能好过些,可我大大错了,庆州贩奴嚣张,根本就不把朝廷的训诫放在眼里,皇上想整修奴役法,势必要杀鸡儆猴,范家的卖奴生意名传八方,朝廷想遏制肆意买卖人口的风气,只能从范家先下手。”

  其实,谢行俭想一了百了废掉买卖奴仆的合法性,但显然这种想法不现实,封建王朝能一代传后一代,就是因为有奴役的思想禁锢百姓的一言一行,倘若废了奴隶制,敬元帝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他。

  所以,他退一步,他希望朝廷出一个明确的奴仆买卖契书,让没有一丝尊严的奴仆有那么一丢丢人权,他不敢奢求太多,只希望那些可怜的奴仆在二道转手给别人的时候,必须经过官府的同意。

  谢行俭的建议一出来,立马有朝臣跳出来反对,认为这样做会加重官府的担子,谢行俭见招拆招,禀明敬元帝有关官府加重管理奴役的好处——可以防止范家这样的大户隐瞒人头税。

  家家户户养的牛羊都要收税,奴仆和牲畜同等,也要收一定的税,有些人家官阶不高,却养了一堆牲畜亦或是奴仆,每年按规定是要交一笔不菲的税的,比方说范家。

  户部立马调出范家近几年上缴的税收,发现数目根本就对不上,范家每年至少隐匿了上万个奴仆,算下来这可不是小钱。

  谢行俭适时高歌他提出官府高度管理奴仆买卖的好处,一旦官府插手奴仆交易,范家日后还能偷税漏税吗?

  只要国库能进账,敬元帝就双手表示赞成。

  “这样也好,有了官府的介入,范家说不定还要倒赔一笔银子呢”罗棠笙笑。

  诚如罗棠笙所说,范家的的确确要拿出不少的银子弥补这些年欠官家的税银,才过了新年,敬元帝就下发圣旨,要求庆州范家将欠官家的八百万两人丁税补齐才能将范家人领回去。

  范家人急的嘴上冒泡,八百万两,不是八十两!换几个范家人值得吗?不值!

  越是有钱的人家越吝啬,说的就是范家。

  ……

  “这都过去一个月了,也没见庆州那边有动静,想来范家是不打算救牢里那几人了。”

  翰林院里,几个翰林官得了空正坐在阁楼上品茶。

  谢行俭抿了口时下新摘的春茶,只觉满口飘香,听到这话不禁莞尔,翰林官见谢行俭感兴趣,不免多说几句。

  “谁说范家没动作,前些天我在安王府还瞧见范家人了,领着好些貌美的女子一并进去的……”

  男人之间从不缺少吃瓜群众,立马有人附和:“皇上年前才驳回了安王和范家女的婚事,苏范两家撕破脸皮闹了一场,苏家是安王的外族家,得罪了苏家就是得罪安王,范家这时候找安王有什么用!”

  “何止没用!”八卦之源的那个翰林官笑呵一声,“安王又不是傻子,他能看不出来皇上不喜范家么?”

  谢行俭悠然点头,安王确实不傻,年前敬元帝以为安王娶范家女是想勾结范家,正对安王有不耐之色时,安王突然进宫自证清白,请求敬元帝驳回两家的婚事,并当场请敬元帝赐京中一小官的女儿为安王妃,这下彻底断了敬元帝对安王的猜忌。

  宫中人传,安王在敬元帝面前信誓旦旦的说自己跟那小官之女是两情相悦,谢行俭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安王这辈子重生的几率很大,这种迎娶不知名的京城闺秀的作风,莫非那姑娘是安王前世的情缘?

  前世安王不是被他逼进寺庙了吗?啧啧啧,谢行俭默默的感慨,原来话本中总说少男少女在庙中定情的桥段并不是空穴来风啊——

  艺术来自生活,这话永远不过时。

  ……

  阳春三月的一天,安王府的侍卫忽然压着几个妙龄少女敲响了京兆府的锣鼓,谢行俭的车轿正好经过京兆府,便在一旁看了一出好戏。

  这些少女便是翰林官之前说范家献给安王的那些人,范家请求安王能在敬元帝面前替范家求求情,安王言笑晏晏的收了人,反手却将这些人送到京兆府这来了,顿时杀范家一个措手不及。

  “范家简直无法无天,罔顾圣上的旨意公行私贿安王,论罪该处以杖刑!”立马有耿直的御史站出来声讨范家。

  首座上的敬元帝阴沉着脸,即刻命御林军将尚在京城逗留的范家人抓来,当场杖责六十以儆效尤。

  安王适时站出来,高呼范家大逆不道,目中无人,皇家圣旨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补齐八百万两刑部便会放人,然而范家死不认罪,竟偷偷的让人在庆州转移家当,企图哭穷让朝廷放他们一马。

  安王的一番话引的敬元帝虎躯一震,八百万两的债务,范家想赖账?门都没有!

  三月还没过完,朝廷对范家的处罚就有了动静。

  敬元帝将不留情贯彻的很到位,抄了范家之外,还将范家一应成年的男女流放北疆,未成年的小孩皆烙上罪奴的印记,押懈进京扣在西山银矿山上做苦工。

  至于范家的家产,悉数进了国库。

  在朝这么些年,谢行俭的心肠渐渐硬起来,望着一堆稚嫩的孩子被皮鞭子抽着赶往西山,他一点都不为所动。

  怜悯、同情、心疼……通通都没有。

  “这表明你真的懂官场之道了。”徐尧律欣慰的笑笑,“人不能丢良知,但不能广撒善心。”

  “大人所言极是。”

  谢行俭轻松点头,“心软不是坏事,坏就坏在胡乱心软,这道理下官用了好几年才悟出来,如今回头想想,范家小孩可怜吗?当然可怜,西山银矿开采艰难,他们去了那里就是死路一条,可本官不会救他们,因为这是他们该受的。”

  徐尧律扬眉望过来,示意谢行俭继续说。

  谢行俭察觉到徐大人赞许的目光,微笑道:“从前下官总不明白父债子偿的意思,现在懂了,范家造孽深重,光惩罚大人有什么用,这些孩子在享受这些富贵和安乐时,难道没看到穷人家小孩的悲惨遭遇吗?他们肯定看过了,说不定还上去踹了一脚。”

  徐尧律讥讽一笑:“范家不仅仅害了像卢夫人这样的女人,还害庆州的百姓形成冷血待亲子的风气,为了供儿子读书,不惜贱卖女儿,本该被广而传咏的血脉之情,在庆州是荡然无存,首当其冲的罪人就是范家,其二是那些老百姓。”

  老百姓……

  是啊,老百姓不卖女儿,范家的贩人生意怎么做的起来,但不卖的话,老百姓活不下去。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庆州太穷。

  没过多久,谢行俭上奏敬元帝,恳请朝廷派人前往庆州查勘地形引水灌溉,敬元帝大手一挥准了。

  不久,前往庆州勘测地形的工部浩浩荡荡的回来了。

  回来就一件事——要银子。

  庆州比煌盘郡还难搞,州内的水源被其他州截断了便也罢了,竟然有一面开始沙漠化,难怪缺水。

  谢行俭是文科生,治理沙漠化有点思绪,他立马执笔将自己知道的方法写出来呈送给敬元帝。

  群臣对治理沙漠化没撤,谢行俭的到来如天降甘霖,一下湿了敬元帝的心。

  金銮殿上,经过多番激烈的讨论,众人终于想出一套治理庆州沙漠化的方法。

  方法有了,那就剩下银子了。

  这项工程浩大,银子铁定要花不少。

  一提银子,敬元帝眼珠子就四处瞟,没了之前答应谢行俭的那种豪爽霸气。

  这时候,耿直的御史军团出动了。

  “皇上,老臣记得范家抄家拢共进国库的银子就有七千万两,还不包罗精美文玩、藏书、珠宝首饰、地契等等,对了,工部预估的银子要多少来着?”

  立马有人接话:“不多不多,堪堪七千万两。”

  “得!拿范家的银子修整庆州,羊毛出在羊身上,皆大欢喜!”、

  说完,金銮殿上的诸臣齐刷刷的盯着敬元帝看,敬元帝少有的开始坐立不安。

  最后还是小太子将亲爹的台阶搭好。

  “为社稷出银子,父皇才不心疼呢,主要是这笔银子数目极大,父皇担心有人暗中公饱私囊。”

  敬元帝深知这笔银子非出不可,瞬间坐直:“对!朕,朕忧心的就是这个!七千万两的银子运去庆州,朝中势必要派一个廉洁奉公的人在旁监督。”

  派谁合适呢?

  突然大家的目光聚焦到谢行俭身上,套用耿直御史军团的一句话:治理沙漠化的法子是谢大人提出来的,谢大人不妨再累些时日,跟着工部去一趟庆州。

  就这样,堂堂翰林院掌院学士一朝被外派去庆州出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