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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毒(2 / 2)


  秦销放下筷子,轻轻为她擦掉唇边的汤汁,语气平稳到近乎冷漠:

  “‘一弦槐’的安全标准是每个院外有两组安保24小时守卫。我走的时候,外面还有人。所有窗上都装了警报器,从头到尾,你听警报声了吗?

  “从有人破窗到你逃跑,你估计有一分半,我回来把他彻底撂倒也差不多,前后就算三分钟。连那个神出鬼没的鱼雷都到了,安保才回来……

  顺便一提,人害怕的时候,会对时间产生错觉,我相信这是你经历过的最漫长的一分半,但你能给出这个答案,而不是说你周旋了三五分钟……我的宝贝,真是冷静到没有人性啊。

  “中国禁毒力度很大,普通人沾上毒品这辈子都翻不了身,所以吸毒是特权阶层的时尚。不过……他知道他爸今晚也在这里,不仅敢嗑嗨了,嗨了还敢来闹事……”

  他笑着眯起眼睛,诚心诚意地问:“宝贝,你真不想知道他是谁吗?”

  不止。汪悬光想。

  那个男人来之前,她还接到了一通可疑的挪车电话。没把她引出去,才放那个男人进来的。

  不过这个消息,她不打算跟秦销分享。

  汪悬光话锋一转,淡淡地问:你把人打成那个样子,要怎么跟他家人交代?

  他对我的人意图不轨,需要交代的,不是我。

  秦销又喂了一口菜。汪悬光咽完轻描淡写地说:“我只是你的情人。”

  “但是我爱你。”

  这句话接得不假思索,非常自然,好像两人没有深仇大恨,只是一对相爱多年的爱侣。

  屋外寒风猎猎,屋内灯影绰约,秦销倾身向前,右手夹着筷子,左手端着小瓷盘接在下方,含笑望来时,眼里熠熠明亮。

  汪悬光移开视线,刚咬住这口菜,忽然听见一阵古怪的歌声在屋内响起。没有歌词,曲调很熟悉,是白族的童谣。

  她心里一颤,顺声望去,接着整个人猝然愣住了。

  ——雕花木屏风下,不知何时多了一道袅娜的倩影。

  一身中式深红嫁衣,坐在那里哼着童谣,一下一下地梳头发。察觉到汪悬光的目光,缓缓地回过头来,露出一张极为熟悉的脸!

  “……”

  “宝贝?你怎么了?”秦销放下筷子,紧张地望着她。

  汪悬光没有回应,深黑的眼睛涣散无光,视线越过秦销,虚无地落在他背后。

  ——汪盏悄无声息地闪现在那。

  她面色红润,眉眼含笑,从里到外都喜气洋洋的。一双手白皙柔软的手,越过秦销的颈侧,伸到汪悬光面前,轻轻握住了她,笑着说:不用怕,是阿姐……嗯哼哼……啊啊嗯……

  她哼着那首古老的童谣,像给小婴儿哄睡一样,引人不由自主地陷入甜美的梦乡。

  汪悬光满脸冷汗,咬着牙从秦销腿上翻下去,“咕咚”一下跪在地上。

  紧接着,她看见圆凳旁,一双红色绣花鞋从裙摆里伸出来,脚尖离地三四寸,轻飘飘地悬着。

  那哼鸣声越来越近,从头顶下来,直贴她的耳畔。

  ……宝贝?

  秦销也蹲下来,想把她搀起。

  汪悬光却推开他,哆哆嗦嗦地抬起手,勉强硬挤出几个气音:“蘑菇有毒……”

  她的意识在几秒钟内迅速模糊,太阳穴像被一根粗针狠狠地扎进去,眼前只剩下一片乱七八糟的色块。嘴唇麻木,喉咙越来越紧,发不半点声音。

  汪悬光最后的记忆是秦销伸手抠她的嗓子眼。

  剧痛和眩晕重迭着袭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吐出来,只觉得全世界安静空茫,世间一切声音隔着晃荡的海浪听不清楚,朦朦胧胧地,阿姐在跟她说话,好像还有人在争执。

  ……你想要阿姐的手?还是想要阿姐的牙?

  “……血液透析,必须去医院!”

  阿姐把牙给你,不要拿走我的头好不好?

  “大暴雪啊,高速早他妈早封了。警车倒是能给你开道,可你也开不下去啊!”

  ……

  “直升机呢?”秦销冷静地问。

  酒店医务室里灯光惨白,瓶瓶罐罐的药剂反射各色光芒。两个护士正在给汪悬光催吐,她紧闭着双眼,面容苍白虚弱,单薄的身躯痛苦地抽动着。

  在场的除了医务人员、酒店的负责人,还有秦销的一个发小,听说他食物中毒过来看热闹。

  “你们老板常年山里飞,直升机肯定在这儿,”秦销侧脸冷如坚冰,对酒店的经理说,“联系医院、通知中控,十分钟内起飞。”

  “你没听见蓝色暴雪吗?!人家他妈的哪儿给你找个不要命的飞行员……”

  那位京少发小骂了一半,反应过来,愕然盯着秦销:“你自己上?我操!你不要命了吗!”

  秦销根本不理他,一把抱起汪悬光,大步走向外,风衣下摆随步伐飞起,神色沉郁肃静。

  “这他妈就是个妞儿啊,”京少发小的咆哮声,回荡在幽深的走廊里:

  这个天儿,你他妈跟她得一起摔死!犯得上吗你!

  ·

  十五分钟后——

  螺旋桨轰隆轰隆地转动,直升机在狂风中离开停机坪,顶着漫天的大雪花,向着乌云密布的夜空飞去。

  山中连绵的巍峨建筑在下方越来越渺小,逐渐变成一片微弱的灯火,最后消失在呼啸风雪中。

  直升机窗映出秦销挺拔的侧影。机身随着剧烈震荡的气流回摇摆,他操控机台的双手稳而有力。

  嗯……

  不知是被晃得难受,还是被勒得难受,汪悬光呻吟了一声。

  她偏头靠在座椅上,整张脸被冷汗浸得惨白,强撑着一口气,睁开眼睛,好像看了秦销一眼。

  一阵烈风迎面袭来,直升机倾斜着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冲了进去,秦销的瞳孔深处闪烁着微微的笑意:

  “宝贝,我们也算同生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