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啊，打仗时候，大冬天, 大雪封山，连里一百多号人被困在山里，出不去，连长就派了两个人走雪山去找大部队求救，那时候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啊，穿着秋衣秋裤和羊绒大衣就往外头走，这两个汉子都是东北人，为了一股气走出去，不敢吃喝拉撒，结果，到了外头刚跟大部队联系上，就倒地了，再没起来。”

  许发凉静静听着。

  “还有啊，爷爷我十岁杀日本人，当时村里进了落单日本兵，我从后面拿铁锹开了他的脑壳，又拿起他胯着的刀，给他补了一刀，那刀啊真是好刀，对着腿粗的柳树，一刀下去，柳树拦腰斩断。”

  许发凉想起她第一次见到沈破满，以为他是个有一点点本事就来吹牛皮的无聊老头，以为他要碰瓷自己，心中蛮不是滋味。

  “爷爷是真英雄。”

  许发凉把削好的苹果放进一旁的榨汁机里，按了开关。

  “爷爷，我来的路上可查过了，脑梗塞不能抽烟，不能喝酒，以后要多吃水果，多运动。”

  沈破满点点头。

  他听到私人医生给他的报告时候，其实就已经知道有可能是这个病了，那几天开始他就没再碰酒，也听着医生的话，每天多打几遍太极。

  沈破满见过不少跟他一样的老人家，查出身体有健康问题，一把年纪了依旧颤颤巍巍地做运动，用医生的话来说“得练呐！”

  不管是不是已经于事无补，老人们的求生欲望并没有丝毫减退，只要是人，哪怕年岁已老，要直面死亡问题，死亡真的到来的时候，却依旧尽可能抓着悬崖峭壁上的树枝石头，不想滑向那个深渊。

  沈破满看着给她忙碌着的许发凉，心中顿时涌起了百般滋味。

  在自己儿子死后，他就对自己孙女寄予厚望，他也曾梦想着以后抱着孙子颐养天年，现在看来嘛……估计是不行了。

  “我刚下飞机，还没来得及整理一下自己，这打扮妆容您别介意。”

  沈破满没回答她的话，在心里唉了几声，情绪哽在喉咙里一时没说上来话。

  “小凉，你要是个男人，爷爷就把我这一辈子积攒的东西都留给你，让你马上跟沈漾结婚，爷爷也放心了。”

  许发凉背对着沈破满，肩膀动了一下：“您说什么呢，我不用。”

  爷俩的谈话没继续下去，沈漾推门而入。

  “有粉丝跟车，跟到了医院，刚刚走了。”许发凉背对着沈漾，没理她。

  沈漾又对着沈破满解释：“刚刚从日本回来，衣服都没换，听到您生病，她马上就跑过来了。”

  沈破满点点头。

  沈漾想过去拉拉她的手，许发凉没理她，转身出去了。

  “她生我的气，气我没告诉她您病了，我要告诉她，她肯定会抛下工作回来看您。”

  沈漾之前的从容淡定神态一扫而空，坐到沈破满床边，皱着眉盯着那杯苹果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