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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2 / 2)


  景行瑜将徽墨收进了广袖里,朱唇微启:“哦?不知叔岱这话,可曾在你爹爹面前提过?”蓦地凛声问道:“还是要我上府转告,问一问杨老国公他老人家,是否在外头留了种,才将自家的嫡孙往废物里养?”

  景行瑜话音一落,旁边李国公家的小郎君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杨国公惧内,在外头养了外室,一养便是三十多年,不过那外室也不是省油的灯,前段儿养了个面首,还有了孕,闹得沸沸扬扬的,这事儿汴京城内,八岁小儿也是知道的。

  杨叔岱不过是记恨沈溪石上次将他揍得猪头一样,借着言语羞辱几句和沈溪石好得穿一条裤子的景行瑜。

  没想到,景阳侯府不在的场合,这景行瑜竟是一个比他还混不吝的东西。

  “景行瑜,你混账!”

  景行瑜一双桃花眼半挑,蔑视地看了杨叔岱一眼,“彼此彼此!”

  杨叔岱捏紧了手中的扇骨,右脚微动,身子前倾,像极乐狼狗扑食的动作,一旁的小郎君们忙劝了起来,将杨叔岱拱出了门外。

  景行瑜望着杨叔岱出门的背影,心里犹自暗暗咬牙,这混账东西,不给他点苦头吃,怕是连老子是谁都不知道!

  第27章 变故

  厅内客人越来越多,眼看都没有落脚地儿的时候,杜氏看着憋手蹩脚的小娘子们,笑道:“小娘子们就别在我们这儿晃着了,生生地将我们都比老了,去花园里逛去,花儿开的正好呢!”

  魏静晏难得地笑道:“姨姨看着不过才碧玉年华,也不知道那丹国的栗谷是不是要养人些,静晏看着都好生羡慕。”

  京兆尹府荣夫人也笑道:“可不是吗,也就郡主好福气,可以跟着大将军四处看看各地的风光,便是栗谷不养人,山水也是养人的。”

  杜氏笑着谦辞了两句,一边又吩咐身边的女使银九道:“多安排一些女使去照顾,今儿个天尚寒,小娘子们若是起兴了,要划船,可是不许的!”

  话音刚落,门口的小婢女报:“寿阳郡主到!”

  厅里瞬时静寂了下来,连原本要出门的小娘子们都定住了一般,不挪脚了!

  都不想寿阳郡主今个会来,平日里连旁人在她跟前提一句耶嘉郡主,都要使绊子的主,竟然会主动来情敌的府上。

  顾言倾忙去看杜姨,却见杜姨面上也是微愕,显然也是预料不到,毕竟张丞相当年对杜姨的一往情深,是在御前都做过记号的,官家尚在潜邸之时,第一心腹便是张子瞻,若不是顾虑张子瞻,当年官家在杜家二女娶一为太子妃的必选题中,选的怕就是杜恒言了。

  可是,即便官家退让了一步,张子瞻还是败给了杜氏的青梅竹马。

  张丞相还是小郎君的时候,也是才气非凡,彼时尚待字闺中的寿阳郡主求着楚王爷要了圣旨,硬嫁到了张府。

  饶是顾言倾心底再多事儿,这么一刻,她竟也有了看热闹的心思,听说杜姨和寿阳郡主从没在公开场合见过面儿,这些年,杜姨又远去并州或丹国,厅内众人都在翘首看着,门外寿阳郡主带着女儿张如绮过来了。

  魏静晏淡淡瞥了看热闹的众人一眼,不妨看到了眼里带着兴味的顾絮,拿着茶碗盖的右手微微颤了一下,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眼神。

  寿阳郡主和杜氏年龄相仿,眼角虽敷了一层脂粉,到底还是有几条细纹清晰可见,却是戴着七翟冠,着了郡主品服宫装来的,既是如此,厅里头的内眷少不得要依着规矩行品级大礼,便是杜氏,也福了礼。

  说到底,她才是赵国名符其实的宗室郡主,杜氏不过是丹国受封的郡主。

  寿阳郡主以来,便以品级压人,在场的诸位夫人和小娘子心下了然,都不点破,一时气氛微微凝滞。

  倒是杜氏面上无所谓的模样,让寿阳郡主上座,寿阳郡主也不客套,竟就稳稳地上座了。

  寿阳郡主毕竟出身楚王府,父王是先帝的亲弟弟,按照太`祖皇帝在孝慈纯善太后跟前立下的“兄终弟及”的金匮之盟,她的父王原是有望问鼎的。

  这般显赫的身份,寿阳郡主自出生,便万千宠爱于一身,这些年,她一直知道这满汴京城的人,多少人说她的笑话,今日杜氏开花宴,她是憋着一积年的郁气来杀杀杜氏的威风。

  丹国一位小娘子见寿阳郡主竟就毫不客套地坐了耶嘉郡主的位儿,轻“哼”了一声,不紧不慢地道:“怎地我丹国的郡主还要低赵国的郡主一头,赵国陛下在我国陛下跟前,尚且还要自称一句‘侄儿’!”

  顾言倾看去,是那日在孙家茶楼吩咐绑住刺客的小娘子,好像叫“蓁儿”,听说是丹国太皇太后母家的侄女。

  当年两国休战,赵国求和心切,愿意尊丹国陛下为叔伯,又愿意每岁上贡,虽说这十年两国关系越发亲和,但是若追根溯源起来,蓁儿说的一点也没错,作为丹国的耶嘉郡主,杜氏这般行事,确实是自降身份。

  杜氏笑道:“蓁儿,我在这行的是夫家的礼!”

  蓁儿原就是看不惯寿阳郡主欺压,见耶嘉郡主打着转合,也不为难她,只是还是忍不住微微刺了一下寿阳郡主,“耶嘉郡主,若说起来,当年大将军的祖父可是赵国战前的第一大功臣,若不是他大挫我丹国战神耶律哈哥的锐气,岂有后来的休战求和,您又是戍边有功的杜将军的女儿,像您这样的功臣之后,在我丹国自来是皇后娘娘都要礼敬三分的。”

  寿阳郡主漠然地听着丹国的小娘子胡言乱语,半晌,见她住了口,半含讥讽地道:“小娘子不知,我赵国自来是礼仪之邦,讲究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不似那未开化的蛮夷,连小娘子都可以信口雌黄。”

  旁边众位夫人见场面有些失控,都面面相觑,再这般吵嚷下去,怕就不仅仅是女子之间的口角了,“萧”是丹国的后族,在李菁儿之前,丹国历来是萧氏女子为后,眼下寿阳郡主和这萧小娘子都在气头上,任由事态发展,可就上升到国体了。

  魏国公夫人徐氏和户部尚书夫人甘氏对看了一眼,便见凝滞的气氛中,甘氏干巴巴地笑道:“刚说让小娘子们去花园里玩呢,想是就等着如绮小娘子一道呢!”

  众人这时才想起来,寿阳郡主今日带了不常露面的女儿出来,张如绮不过十四五岁,尚未及笄,梳着抛家髻,簪着薄绿茉莉花珠钗,唇不点而红,眉不染而黛,一进门来便对着顾言倾看了好一会儿,忽听到自己的名字,轻轻“呀”了一声,“娘,这位姐姐好面熟,我是不是见过?”

  魏静晏听见这话,心上微提,起身走到了顾言倾身前,对着顾言倾的眉眼细端详着道:“我见了也觉得眼熟。”她的语调极轻,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顾言倾依稀可以闻到到魏静晏衣服上熏染的沉水香味,袖子里的手微微紧了紧。

  却见魏静晏面上浮了一点辨认不出情绪的笑容,后退了两步,“可见天地之大,诸事皆有可能。”

  魏静晏说着这话,摘下了手上的一只紫藤花镶嵌红宝的金戒指,“看着妹妹便觉得亲切,妹妹带着玩吧!”

  她的手尖冰冷冷的,触到顾言倾的手指的时候,就像小时候贪热源的小女孩,好像下一步便要娇娇地往顾言倾怀里拱,软软地唤一声,“阿倾,你给我暖暖!”

  顾言倾望着手中那枚戒指,心又窒了一下,这是她当年送给静晏的戒指,嘴里瞬时五味繁杂,轻声道:“谢谢侯夫人。”

  魏静晏淡笑着扭了身子往自个的靠椅上坐去,姿态说不出的婀娜。

  甘氏看了自个女儿一眼,甘以芙一手拉着蓁儿,一手拉着张如绮,一边往外去,一边故似迫不及待地道:“我还没来过林府呢,听说林府后花园里的梅海,每年这个时候,便是京城一景,我早就想来看看了!”

  杨幼榕对着顾言倾略一点头,“顾小娘子,我们也去吧!”顾言倾反手将戒指攥在手心里,门外只有荔儿一个侯着,悄声对小娘子道:“藿儿忽然肚子疼,去如厕了!”

  许多人憋在一处,都是各种脂粉味儿,这会儿出来,看着后花园里的腊梅、绿梅、红梅、白梅、粉梅正开得热闹,到处或明黄黄一片的馨香,或粉灿灿的让人迷晕了眼,小娘子身上都活泛了起来,寻着自己喜欢的颜色去花树下了。

  一时花妍人娇,笑闹声衬得梅海里更添了几分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