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像失了魂一般，全身软绵无力，脚步虚浮的往外迈了几步，不知想到什么又突然愣愣站定。电梯外本就聚集了好多人，见电梯了，蜂拥向前，匆匆间有人不小心撞了下她的肩膀。

  力度并不大，可关瑶瑶全无反应，踉跄一步后，身体就不受控制的往一旁倾斜。

  毕安博眼疾手快，毫不犹豫的伸手拽着她的手腕，轻轻往自己怀里带了一下，让她靠着自己，才避免摔倒。

  不小心撞到人的大姐连声说对不起，尤其小姑娘的样子让她担心自己是不是把人撞傻了。毕安博知她无心，说了句没事，把关瑶瑶扶到一旁的墙角。

  关瑶瑶任由他扶着，依旧浑浑噩噩，好似身边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的脑海里，此刻一遍又一遍的循环着刚才在电梯里毕安博所说的话。

  他说：“夏阿姨的病情恶化了，可能做不了手术……”

  原来，刚才护士找毕安博，是主治医生对比了夏琴女士入院前和术前检查的全身影像报告，发现乳房肿块有多发迹象，增势明显，更严重的是，右肺叶隐约可见斑点阴影，结合夏琴女士最近夜里胸闷气短，有轻微咳嗽的症状，他不得不考虑病灶转移的可能。

  本来这么重要的事情，该是直接找家属说明的，但恰好毕安博在，人又是毕安博安排进来的，所以主治医生就先找他商量了下，再由他转告。

  乳腺癌术前出现癌细胞肺转移，这种情况实属少见，这表示癌变直接进入四期，也就是大家所说的癌晚期。

  一般癌症进入晚期，就相当于被老天爷下了死亡通知书，医生会均衡各项考虑，但大多晚期病人，他们不会建议手术，因为到了这个时候，手术无法根治，想要抑制癌细胞，就只有进行化疗。

  这个消息，对于关瑶瑶来说，宛如晴天霹雳。

  不久之前，她才慢慢接受母亲患癌的现实，也重燃了对未来的希望，更计划着等母亲手术成功养好身体，她就先不接单，好好陪着母亲出去走走，看看大千世界。

  现在突然天降噩耗，她实在是无法接受。

  不需要毕安博多做解释，关瑶瑶就听出了主治医生想要传达的意思。

  以夏琴女士目前的身体状况和病情，坚持手术，可能徒劳，最后仍然避免不了进行化疗。这对病人来说，不论身体还是心理，都将不堪重负，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接受化疗。

  可是众所周知，化疗的确能有效杀灭癌细胞，但毕竟是以毒攻毒的方式，在抑制癌细胞的同时，化学药物也也会对人体产生一定的毒副作用。更何况，化疗也不是百分百能治愈癌症，若一次化疗效果不明显，后续要进行第二次、第三次……直到病人的身体和心理都承受不住这种煎熬和折磨。

  所以对关瑶瑶而言，这俨然是一道没有选项的选择题。

  两人所在的角落陷入沉默的怪圈，圈外人来人往，圈内气氛低迷沉重。

  良久，关瑶瑶终于缓过神来。

  她转身面向毕安博，蓦地抓起他的手，紧紧握着，就好像她抓着的不是手，而是无望汪洋里唯一可救她逃出生天的浮木。

  她半仰起头，面上神情复杂，眼里雾茫茫一片，但里面又隐约有光：“毕教授……我，我妈妈，该怎么办？”

  她声音软，轻微哭腔，抓着他的手冰冷冰冷的，毕安博的心不由一紧，前所未有的难受。

  生平第一次，他有些后悔自己的鲁莽。

  作为半个医者，他习惯了客观专业，也习惯了直截了当，在他的观念里，不管是多坏的结果，病人和病人家属都有知情权。

  只有正确了解和正面应对，才有足够的勇气对抗病魔。

  在告诉关瑶瑶之前，毕安博也曾犹豫了一下，但理智告诉他，越早让她知道越好，因为夏阿姨的状况不容乐观，拖的时间越久，就越容易错过最佳治疗时间。

  毕竟，接受的过程，并不容易。

  可如今真见了她这般痛苦无助的模样，他惊觉自己对她的心疼，仿佛狂风骤雨，来得猛烈。

  他高估了她的坚强，也低估了他对她的爱，爱到感同身受，爱到想要替她承受这份痛苦。

  突然，毕安博被她握着的手动了，他反手抓着她的手腕，把她拽向自己。

  下一秒，关瑶瑶落入他的胸膛，宽厚温热，能听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她愣了一下，想要挣脱，她还没有得到期待的回答，可毕安博却将她箍得更紧，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一般。

  “阿姨会没事的，瑶瑶，相信我！”

  第83章 83  可他，披星戴月而去，希望，能得……

  渐近黄昏, 落日的余晖映得漫天都是红霞，深深浅浅，美得让人迷惑。

  关瑶瑶站在窗前, 歪头倚着侧边的墙面，目不转睛的盯着天边, 如果不是一阵微风吹来，陡然感觉到眼角的凉意，大抵她不会发现自己竟然又哭了。

  她以为自己不会再失控，没想到母亲只是离开一小会，她的伪装就撑不住了。

  刚才, 因为她情绪崩溃, 他们在一楼大厅耽误了太多时间。毕安博一直拥着她，直到她真的平静下来。为了不让夏琴起疑, 两人匆匆去买了点心和水果赶回病房, 默契的谁都没有显露异常。

  小坐了一会，毕安博便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开。

  关瑶瑶送他出门，没有追问任何, 她知道, 他根本就不是因为工作, 他着急走, 是为了夏琴女士。

  心中的感激溢于言表，但能说出口的, 好像就只有一句“谢谢”。

  可她还没开口，就听毕安博打发她回去：“回去陪阿姨吧, 别露陷了，等我给你带好消息。”

  关瑶瑶愣愣点头，听话的往回走。其实她心知肚明, 生老病死是人世间最不能强求的事情。主治医生经验丰富，已经是国内排得上名号的专业名医，他都没有把握的手术，能等的，可能就剩下奇迹了。

  奇迹，多么飘渺的一个词啊！天灾人祸，这个世界上，又有多少陷入绝望的人在渴望遇到它……

  可明知如此，关瑶瑶却莫名的相信毕安博，哪怕，多一丝的可能！

  身后传来动静，是夏琴从卫生间出来了。

  关瑶瑶赶紧吸了吸鼻子，状似无意抬手将眼角的湿润抹去，不想她的小动作还是没有逃过夏琴的法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