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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0章 妄想

  年关已过, 皇帝便该于初九这日开笔, 正式开始上朝了。

  因此, 皇帝宴饮群臣以及皇后召见命妇的日子,便是定在了初八。

  青漓是头一次以皇后身份召见命妇,来的有多是金陵各家的当家主母, 难免心下微有不安。

  好在她也有忧患意识, 年前便吩咐人将金陵各家命妇集成档案, 一一细阅,现下对于各家各户的主母们不说是了如指掌, 好歹也不是两眼一抹黑。

  除去那些浮在表面上头的,内里的东西才是她更应注意的。

  宫中多年未有皇后,几位太妃身份又不够, 自是不曾召见命妇的。

  而先帝时虽有高位妃嫔, 却也并非中宫,名不正言不顺, 自然难以在规格上要求诸多。

  层层缘由下来,等到青漓接手此事,便少不得要好生思量, 务必处处尽善尽美。

  几品的命妇用几品的制式, 盘碟匙筷皆要符合其身份, 每个席位上的菜肴如何,摆放如何,何时开宴,谈些什么, 皆是要仔细的。

  尤其是那些上了年纪,历经两朝见多识广的老夫人,若是见着出了错,自是不会明晃晃点出来叫人面子上下不去,心底里笑几声却少不了。

  除此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事。

  ——命妇席位的排定。

  毕竟是宫宴,四品以上命妇方能列席,可真的到了排位上,却并非按照品阶而定。

  魏国公夫人与英国公夫人同品,可到了宴上,哪一个靠前,哪一个靠后?

  奉阳伯祖母年过六旬,出身大家,德高望重,遇上靖安侯夫人,又该如何评定?

  如此一来,青漓少不得要顾及各家脸面一二,将人情功夫做足,一连想了几日,才算是定了下来。

  自然,这也只是她这头定了下来,要真的确定,还得过了皇帝那关。

  ——若是前朝有臣子立功,或者是皇帝即将重用,也会在命妇之间的排位中彰显出来。

  此次西凉之战结束,加恩的勋贵只怕更多,青漓事先令人打听一二,早早做了安排,却也怕有所疏漏,便只将事情抛给皇帝,等着他拿主意。

  “将靖安侯府席位挪到后头去吧,”皇帝盯着青漓给的那份排位看了一会儿,方才淡淡道:“不必这般给他们脸面。”

  “长公主那里……”青漓略微怔了一下,又低声问他:“脸面上是不是有些过不去?”

  “哪里还有什么脸面,”皇帝冷笑一声,道:“她搬弄是非的时候,可曾顾忌到你我半分?不必理她。”

  元城长公主与青漓也无什么交情,说了一句,也算了尽了情分,便不再提这茬儿,只继续问道:“别的可有要更改的吗?”

  “没有了,”皇帝微微一笑,语气温和,真心实意的赞道:“妙妙做的不错,想的也周到。”

  “那是自然,”青漓令人去誊写副本,再叫礼部去安排这些,才向皇帝道:“想了几日,我头都疼了。”

  皇帝张开臂,作势要抱住她:“快过来快过来,叫朕亲一会就好了。”

  “去,”青漓笑着躲开他:“哪个稀罕你亲。”

  ~

  每每行宴之际,最是考验人情练达。

  位低多半是位于后排,也稍稍窄一些,少不得要早早过去,等着向其余人问好交谈,位尊的也要掌握好火候,恰当的晚,又不至于失礼——讲究的便是拿捏的功夫。

  青漓新婚不过两月,又是年关宫宴这样的喜庆日子,自然不会穿的清素。

  绯红宫裙款款上身,大朵牡丹绚丽点缀,梳繁复高椎髻,簪石榴花金步摇,耳畔是镶金的红玉坠子。

  毕竟有孕在身,她也不曾着妆,只淡淡画了眉,精气神儿便出来了,衬着绝丽的面容与浑然天成的气度,如何也不会叫人轻看了去。

  这样的时候她也没避嫌,大喇喇的将董氏排在自己右手侧了。

  魏国公府的身份足够,国公夫人又是皇后生身母亲,别人便是见了,也没什么好说的。

  其时左高于右,英国公祖母张氏年近七寻,身份资历都够,便被青漓排到了左手侧,如此一来,倒也没有生出什么非议。

  一众命妇齐聚,彼此之间交谈也是有的,却丝毫不显喧闹之声,只是一片秩序井然,红粉端婉。

  都是大家出身的主母,讲的是笑不露齿行不惊风,便是讲人八卦、生场闷气也需得优雅自持,更何况此刻是在人前呢。

  接到礼部安排好的席位时,靖安侯夫人便心有不虞,等入宫之后,见到自己左右的两位夫人出身皆是平平,心中的不满简直要漾出来了,或多或少的,神色中也带出来一点儿。

  什么时候,竟连这等货色也可与她坐在一起了,真真的奇耻大辱!

  碍于是宫宴,她也不敢展露出来,只低着声,对元城长公主抱怨道:“皇后毕竟年轻,未曾操持过这等大事,靖安侯府本就是太祖开国所立的侯府之一,如何能排在末端,同那些粗鄙妇人一道?”

  元城长公主不是蠢人,靖安侯夫人自然也不是真的傻,对于靖安侯府局势也能看出一二,只是碍于面子,从不肯承认罢了。

  看一眼婆母,她也只能低声附和一句:“大抵是太年轻了,未曾经事吧。”

  靖安侯夫人脸色有转瞬的阴郁,看向自己身后的女儿时才好些,上前去为她整了整衣带,道:“跟着你大嫂到前头去,该说的昨日我都叮嘱了,斐斐有分寸的,是不是?”

  还是正月里,季斐斐穿的也颇娇艳,一身桃红色纱裙极为飘逸秀美,衬着她妩媚难掩的面容,很有些勾人味道,闻言一笑时,眼角眉梢的媚气几乎要遮不住:“阿娘放心吧,我自是明白。”

  “好孩子,”靖安侯夫人心中有些安慰,轻声叹道:“侯府的未来,可全都系到你身上去了,只求你能争气。”

  季斐斐答得颇为自得,烟波中是连绵的缥缈雾气:“阿娘只管等着看吧,我岂会叫您失望?”

  靖安侯夫人上下打量女儿一会儿,也觉极是出色,满意颔首之后,终于难得的向元城长公主露出一个笑容来:“斐斐年轻,少不得要请殿下多加扶持了。”